端石云龙九九砚 明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

　　作为艺术媒介，绘画的工具与材质是艺术家审美创造活动的物质条件和基础，也是传达审美信息的载体。我们知道，笔、墨、纸、砚是中国书法与绘画艺术的四大工具，雅称文房四宝。当然，西方绘画材料的大量介入，大大地丰富了中国画家的艺术表现手段，这是中国当代绘画发展中的新运用。

　　自豪地说，中国的绘画工具本身就是一门艺术，甚至说是具有文化属性的奢侈品。众所周知，毛笔是中国书法和绘画的通用工具，毛笔以动物毛制成，头圆而尖，笔管通常以竹子制成。此后，毛笔笔管发展有玉、雕漆、象牙、瓷、珐琅等，但其用途未变。从中国传统书画而言，毛笔的发明对书写工具的延伸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。毛笔诞生在何时何地暂且不论。但是，毛笔作为中国传统的书写工具进而转换成为绘画工具，进一步拓宽了其文化和艺术价值。

　　有趣的是，书画家谈毛笔，说毛笔具有尖、齐、圆、健的弹性，运用毛笔书写需要手腕的长期训练。可以说，没有灵活运用手腕的技巧，就不可能用好毛笔。当然，尽管使用毛笔有一套规范的方法，但在实际运用中却是各人有各人的技巧。就我的理解，中国人把写字与作画融为一体，估计是从文人的抒情活动开始的。有理由认为，中国绘画是书法的延伸，是文人领悟“笔墨”而获得的一种体验。故而有“书画同源”之说，意为中国绘画和中国书法关系密切。在中国绘画中，奇妙的笔触给了艺术家灵感，而墨趣则显露出艺术家内心深处的情感。这是中国古代文人由书法转向绘画的原动力，也是延伸书法的造型范畴的表现。

　　墨主要是指中国传统书写和绘画用到的墨锭，其主要原料是炭黑、松烟、胶等物质的组合。明末朱常淓《述古书法纂》记载：“邢夷始制墨，字从黑土，煤烟所成，土之类也。” 邢夷是周宣王时代的人，算起来“邢夷制墨”已有两千八百多年的历史。从“墨”而言，中国书画有“墨宝”之称，指珍贵的书法真迹，也用来尊称别人写的字或画。

　　中国绘画的传统是重墨轻色，从唐人王维提出“画道之中，水墨为上”开始，水墨已成为中国画的代名词。自此之后，中国历代文人画家都把精力放在水墨的探索与艺术的表现上。纵览历代的中国画作品，水墨之变，水色渐渐随着中国画的发展而成为绘画作品的附属。但是，用色只是起到一定的衬饰作用，先水墨后用色成为中国画的基本规律。色是颜料，中国画的颜料主要分为水色（植物颜料）和石色（矿物颜料）两大类。从使用历史上讲，应先有矿物颜料，后有植物颜料，就像用墨先有松烟，后有油烟。除此之外，中国画还有金属颜料和人工颜料。

　　中国传统的绘画主要绘在绢、绫等丝织物上，称之为绢本；绘在宣纸或其他纸质上，称之为纸本。宣纸为中国书画艺术提供了意想不到的表现材料，它的柔韧性、湿染性、吸墨性、轻灵性都为中国书画增添了材料上的韵味和趣味。可以说，无论是绢本还是纸本，欣赏中国画就像看书一样，都给人一种细品和回味的乐趣。

　　砚是研墨用的石质或泥质器物。虽然，砚在“笔墨纸砚”中排次第四，但从另一方面来说，砚是文房四宝中的一件重器。这一点也因为砚本身的装饰性决定。谈到装饰性，其实在书画家的创作地，特别是出名的士人、文人书画家卧榻的地方，完备的陈设就是一套组合的艺术品。在书画家创作的环境里，很多物件都被视为装点文人气息的陈设。从桌椅板凳到笔墨纸砚，从墙上挂的到身上穿的，从手上玩的到嘴里吃的，所有的一切器物都是为接人待物而展示其个人修养的道具。这一点，西方画家的画室远远不及中国画家的画室。在我看来，西方画家的画室就像一间工厂，而中国画家的画室更像是书斋。

　　中国画家的工具与画材反映的是中国绘画材料的特有性，它与文人画家“欲望化叙事”的性情组合，使得高深的画家亦儒、亦佛、亦道，运用笔墨在抒写心境中寻找自安。此等的水墨表现，一方面成就了中国画的意境美学，一方面也成就了中国画家心性的理论。

　　在传统和当代的中国绘画中，无论其作品的内容表现的是什么，笔墨之下都蕴藏着一种文人的宣泄。由此可以说，中国画家的工具与画材，不仅是抒发与宣泄隐喻思想的工具，同时也变成了展露情感与思想的载体。